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婆婆说我害了一家三代一位乙肝妈妈的两次生 [复制链接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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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我身体里埋着一座死火山。」检查出携带乙肝病*的第21年,顾夏认命了。她出生在年的安徽农村,彼时尚没有大规模接种计划,也没有母婴干预的说法,顾夏与其他「80后」是中国最后一批完全暴露在乙肝阴影下的孩子。一家四口人,她和弟弟是慢性乙肝患者。年,中国乙肝防控进行了一次重要调查,结果显示,在当时的1~29岁的人群中,乙肝病*携带率(表面抗原阳性率)为9.75%,据此推算,当时我国慢性乙肝病*携带者约为1.2亿人。同年,乙肝疫苗的接种纳入了免疫规划管理,「十人一乙肝」的境况才逐步得到改善。大部分慢性肝炎没有症状,却有机会导致肝脏的纤维化、肝硬化和肝癌。成长的路上,顾夏们目睹长辈在乙肝、肝硬化和肝癌中挣扎,她们居住的村落「谈肝色变」。尽管一般情况下,乙肝病*并不会在感染者的身体上展现明显的病症,但在广泛的误解和歧视中,感染者不但被生活剥夺了大部分的可能性,还要为此背负严重的精神负担。尤其是那些感染病*的女性,她们的身体将孕育新的生命。「无法根治」的病*,「无法生下健康孩子」的可能性,对一些母亲来说,不仅仅是医学问题,更是被道德的底色填充。得益于乙肝疫苗、乙肝免疫球蛋白和抗病*药物的出现,近15年,乙肝病*母婴阻断率达到95%以上。医生们承认,「这是一个不断了解乙肝的过程,从摸着石头过河,到成为临床应用的共识。」医学对乙肝的探知过程也投射在顾夏的人生轨迹上。24岁那年,顾夏身体里的「火山」被复制在了儿子的身上,第一段婚姻也因此破裂,「好像死过一次」。8年后,她与医生全力配合,家族的不幸在女儿身上得以终结。头顶的乌云好像被撕开一道口子,「终于能露出头喘一口气」。感染肝脏是一个「沉默」的器官,没有感觉末梢的肝组织无法报告它的疼痛。在大多情况下,乙肝也不会迅猛发作。病*会在人们身体里潜伏一二十年,如果不被告知,感染者甚至不会意识到自己感染了乙肝。顾夏是在14岁被确诊的。年夏末,顾夏弟弟的学校就乙肝的感染情况做了一次大规模的筛查。结果出来后,学校打来电话,对方语气郑重,告知弟弟感染乙肝病*,并建议整个家族「全去筛查一遍」。同时被确诊的还有隔壁村的两个小孩。三个家庭包了一辆车去县城的疾控中心,当晚结果出来——顾夏和另一个孩子的母亲被确认携带乙肝病*。「到底怎么被传染的?」这是乙肝病*感染者们在得知结果后都会反复探察的一个问题。顾夏也不例外。她能联想起的有两件事。7岁那年,顾夏生病,皮肤发*、尿液发*、发烧、浑身无力、厌油——在当地这被认为是肝病的一种表现。90年代初,顾夏所在的村庄医院看病,「小孩不管是生肝炎还是生天花,都是找赤脚医生,偏方吃吃,在家治疗。」爷爷撑船渡河,带顾夏找到一个当地的老头,六十多岁,皮肤黝黑粗粝,话不多。种地是他的主业,当地流传,老人家里世代流传治肝病的偏方。对方眼皮一掀,看了女孩的面相,「是肝病没错」,给了她「一坨黑乎乎的药泥」,回家搓成蚕豆大的药丸,一天两丸。「现在想想,那时候一些急性的症状可能消失了,医院做检查,肝炎也许从那时就一直存在了。」还有来自共用针头的风险。图源:图虫创意自小身体不好的顾夏,是医生家的常客。医生的桌上摆着一个铝饭盒,下面支着酒精灯,有限的几个针头沉在饭盒底。「感冒了去打针,给我打完,把针头拔下来,放回饭盒里,烫一烫就当消*。从里面好几个针头中换一个给后面的孩子接着打,打完再换一个。」但对顾夏来说,「医源性感染病*」的猜测并不是最可怕的,可怕的是「你可能成了传染源」。她对自己「可能造成弟弟和其他小孩感染乙肝」怀有隐秘而深切的负疚。因病*引发的关于道德的内省或谴责,并非顾夏独有。感染乙肝病*被认为是感染者本身的过错,如同酗酒者易患食道癌,抽烟者易患肺癌,人们猜测乙肝患者一定是「做过什么不健康的事情」,才会「招来这样的惩罚」。一个「80后」女生曾提及,在被学校告知感染乙肝病*后,父母的第一反应是责难她「在外面乱吃东西」——这种错误认知直到今日依然存在。尽管WHO(世界卫生组织)的文件指出:「与感染者共用餐具或炊具、感染病*的母亲进行母乳喂养、拥抱、接吻、咳嗽或打喷嚏,均不会传播乙肝病*。」然而对于乙肝病*,流言从未停止。从早年相关法规对乙肝携带者设下毫无依据的职业禁入,到民众由这个词语所引发的关于污染的幻想,乙肝病*携带者不得不小心隐藏自己的身份,相应地,他们被生活剥夺了许多选择。15岁那年,从初中毕业的顾夏没有继续念书,她想进厂里工作,亲戚开的食品厂,体检环节就被刷了下来。「我这种没怎么念书的人有多少条路能选?要么进厂,要么做餐饮,但都悲剧了。」顾夏最终进入美容美发行业,「算是准入门槛最低的了」。她从前台收银开始做起,尽量避免跟客户直接接触。年之前,在外打工的她,都尽量选择独居,「不能给别人添麻烦」。生育「能治好吗?」「这个病没得治,治就是白花钱,再多钱花进去也治不好。这病就除不了根。」确诊后的四年里,顾夏一直不死心,上述对话多次发生在医生与她之间。一家人不死心,四处打听可能「彻底治愈」的偏方。第一个方子就给顾夏和弟弟留下了永久印记。大叔从田埂里拔了几根草药,捣烂,用烧酒浸泡,敷在姐弟俩的手腕上。「男左女右,敷一早一晚,流脓水了,病就好啦。」姐弟俩没能撑过一个晚上,手腕被灼伤,起泡,流*水,两人「疼得在床上打滚」。20年后,顾夏的手腕内侧还留着当年受伤的瘢痕。「伸出手,别人问起,我就说小时候烫的。」顾夏的手腕,发白处是结痂之后的创面图源:受访者提供吃过苦头,顾夏并没有止步于此。她尝过苦药汤,也吞过猪胆汁和面粉搓成的丸子。医院给出的检查数据始终不是她想要的,「还是大三阳」。拿不到想要的结果,顾夏索性彻底放弃,医院,不再治疗,假装回到确诊之前——她还没有失去「正常人」身份的时候。对她而言,这是「一种求生的方式」。但有一个问题,她始终无法绕过去——婚育。20岁那年,顾夏和交往两年的对象即将走进婚姻,受不了内心折磨,她向对方进行了坦白。男友和父母商量后,给了她回复:「我们家宁愿要一个丑一点的儿媳妇,也不能要一个不健康的」。「他的态度让我特别受伤,那时候我想了很久,觉得(坦白)做错了,就该瞒下去。」三年后,顾夏带着秘密走进了第一段婚姻,对方没提起婚检,她也就避开了。年,她和丈夫一起「北漂」打工,有了身孕。秘密还是没有藏好。怀孕6个月时,丈夫在上班途中晕车、呕吐,医生诊断为急性乙肝病*感染,要求家人排查一遍。「我瞒不住了。当着他家人的面,医生拿着我的结果说,你这个单子明显不是现在感染的。」丈夫一家知道后,脸色全变了。原本进出都会陪同的婆婆,此后再也没过问顾夏的身体。医生建议她进行「母婴阻断」,这是顾夏第一次听说这个词。「当时医院的主任看的,医院建档,又是外地的,医生不接收,也不给治,就给了一个建议,『怀孕7、8、9三个月连续打乙肝免疫球蛋白』。」医生告诉顾夏,「阻断率大概在98%」。上海复医院主任医师张庆英有着30年临床经验,在她的回忆里,「携带乙肝病*的妈妈在妊娠晚期使用乙肝免疫球蛋白」一度被极力宣传。但「近年来较多临床研究未证明它能提高母婴阻断率」,「它根本就不能起到阻断作用,对病*也没有抑制,对小孩根本没有任何产生保护性的作用。后来就不用了。」后来发生的一切,也印证了上述说法。但对当时的顾夏而言,这是一根救命稻草,承载着50%的机会。「只要孩子健康,我对他们一家总算也有个说法了,婚姻也能保住。」她回到安徽,医院的医生,给自己注射乙肝免疫球蛋白。图源:图虫创意几个月后,孩医院。医护人员对待顾夏,完全没有「这是一位患有慢性乙肝的产妇」这样的意识,依然按常规操作。顾夏的儿子出生,不到12小时就接种了乙肝疫苗和乙肝免疫球蛋白。前者在年已被纳入了国家一类疫苗,全部免费接种,所有新生儿都必须接种。而如果母亲携带乙肝病*,孩子还必须加一剂乙肝免疫球蛋白。从孩子出生到被确认是否感染,中间隔了十个月。每一天顾夏都生活在挣扎中,「我整个人就是个矛盾体,我希望探索这个病到底会造成什么样的结果。但又害怕,不想知道。我觉得,如果我没有被检查出来,我的人生就是另一种样子,不会是现在这么凄惨,」「我自然希望他是健康的,我遭过的罪不希望他再尝一遍。我害怕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得乙肝,但是我又要对他负责。」医院的检查结果击碎了她所有的期待,儿子是「小三阳」。(注:母婴之间阻断的成功率,主要与新生儿疫苗注射的及时性和孕妇病*载量有关系,疫苗+免疫球蛋白的阻断率为96%左右。)孩子刚出生时,婆婆就禁止顾夏与儿子的亲近,不许哺乳,碗筷分开。顾夏抱着儿子逗弄一会儿,婆婆上前把孩子抱走。「她所有的行为都在说,『你有病,你离孩子远一点,离我们远一点』」。儿子的检查结果出来后,「行为」成了「语言」。「她总喊,『你害了我们一家三代』。」丈夫找顾夏谈话:「你有病,孩子也有病,我给孩子治病要一大笔钱,万一哪天你也需要这么一大笔钱,我们是夫妻,从道义上说,我应该给你治,但我承受不起。」「当时我就明白了,如果我们不是夫妻,你就可以不用管我了。」谈话过后,顾夏的婚姻也就结束了。「我解释过,医生说这是一个死火山,只需要通过药物把它压下去就好,你怎么知道我肯定需要一大笔钱治病?但人家不信,觉得你这是狡辩。」母婴传播风险带来的焦虑,几乎围绕着每个「乙肝准妈妈」。一个四川妈妈下周将带孩子去检查,她很久都没睡好觉,「万一检查出来不好,我没办法跟老公和婆婆交待。」诸如此类的负疚感和焦虑在张庆英的门诊里弥漫。「宝宝十个月生活在妈妈肚子里,」也因此,人们对女性的态度更为严苛一些。同样是携带乙肝病*,在生育方面,相比女性,男性展现出来的困扰轻了很多。阻断八年前,张庆英遇到一个肝硬化怀孕26周的孕妇,她的乙肝病*来自于母亲。「按照我们当时的能力,这个孕妇继续怀孕下去,是冒生命危险。但这个妈妈很坚持,她说『我命不要了也要这个孩子』」。医院组成了一个团队,肝病科的医生和妇产科的医生联合分析病情,「患者即使到肝硬化的程度,还能靠自己身体能力怀孕,说明肝的情况没有坏到那个程度,还是有一线希望」。对于治疗的过程,张庆英说的很简单,「边走边看」,「根据她的病*数进行判断,看需不需要用抗病*药物治疗,怎么用;孩子出生后一定要接种乙肝疫苗和乙肝免疫球蛋白,这个最重要」。这个妈妈在38周的时候分娩,渡过了生命难关,乙肝病*也完全被阻断。这个如今已经非常成熟的方案,在八年前,对张庆英和她的同事来说,是一个巨大的挑战。「当时做的时候也不知道有多少效果,会达到怎样的效果,都是慢慢摸索中,直到现在变成指南,成为了共识。就像新冠肺炎,在治疗过程中不断摸索,最后找到风险最小有效性最大的那一种方案。」图源:图虫创意顾夏就是在这样的方案指导下,生下了一个健康的女儿。此时,距离她生下第一个孩子已经过去八年。走进第二段婚姻之前,她完全坦诚了自己的情况,丈夫接受了她的病情,咨询过医生,接种了乙肝疫苗,至今没被感染。在生孩子的问题上,顾夏提出了一个要求,「北京的医疗条件好,我要在北京生。」她每半个月做一次孕检,情绪随着乙肝病*数的起伏而变化。「病*数一度很高,一直都是八次方,」医生给开了抗病*药物,降到了六次方,第二个月降到了三次方,此后便一直维持在这个数值。为了减少宫内感染,顾夏被要求用无创产检取代羊水穿刺,通过外周静脉血就能获得一个「相对准确度比较高的答案」。分娩结束后,助产士会立即将孩子抱走,迅速离开被产妇血液污染的环境,彻底清除孩子身体上的血液、粘液和羊水,擦净脐带表面才会把它剪断。这些都是生第一个孩子所没有的条件,从怀孕到确认女儿健康的整个过程里,顾夏不断想起第一次生育的情形。「如果当时也这样做就好了。」这样的想法无数次在她的脑袋里冒出。在儿子被确诊为「小三阳」后,北京的医生建议家长带着孩子配合治疗,「如果儿童期没有得到很好的治疗,成人后就会发展成为慢性病*携带者。」但治疗在几年后被前夫叫停,他带着孩子回了安徽老家。「花销大是主要原因,一年将近十万块。」孩子也痛苦,干扰素让他的情绪变得糟糕,「甚至会用头去撞墙」。更主要的,是周围人的眼光。「邻居都知道你去看病了,家长们会嘱咐自己的小孩,不要和他玩」。前夫始终觉得,「这种耻辱,不是疾病本身带来的,而是因为治病引起的」。图源:图虫创意没有人和儿子讲述他身上发生了什么,这个日趋沉默的男孩,似乎也习惯了定期被带去做身体检查。顾夏也只能沉默,她甚至没办法想象,坐下和儿子谈谈。「『儿子,是妈妈把病*传染给你了,』这样讲吗?光张嘴就很困难了。」「让他先过眼下吧。我也是。」「沉默」的几千万27岁的李贝为顾夏儿子的未来,展示了某种可能。在她出生后,母亲才被告知,母女俩都感染了乙肝病*。未成年时,她定期和母亲医院和家之间,但只有母亲一个人留在医生办公室里听从医嘱。直到高考体检,她才得知自己是乙肝病*携带者。「你怨妈妈吗?」「没有。她也是受害者,她也不想。」但李贝还是觉得自己被困住了。她想走进一段恋爱,想要一段婚姻,但又害怕见到对方眼里的介意。母亲建议她隐瞒,「我做不到,这种谎言后面必然还要跟随一连串的谎言」。这是医学无法解决的问题。在张庆英的诊室里,有人希望大夫在病假单上抹去乙肝病史;有丈夫希望保密,不要对妻子说自己感染乙肝病*,也有人跟丈夫与医生打好商量,瞒住公婆。这些远远超出医生「治病救人」的工作范围。对于想要帮忙隐瞒乙肝病情的丈夫,她也会在保护隐私和保证健康之间认真平衡。「提前通知妻子赶快注射疫苗,告诉她让自己体内产生抗体,能够减少很多不必要的风险。但更多的我们就不会说了,别破坏人家家庭。」张庆英也会告诉想要瞒住公婆的孕妇,她可以委托一个人来交流自己的情况,比如丈夫,「其他不在授权范围内的人,我们没有权利告知,对方也没有权利知晓。」医生们理解乙肝病*感染者的顾虑。便捷有效的乙肝表面抗原检测将他们从人群中挑了出来,却没人有法子能彻底祛除他们体内的病*。从确诊的第一天起,恐惧就诞生了。公众对乙肝传染性和传播途径的误解,将病*感染者们置于被边缘化的尴尬境地,他们可能被迫放弃先前的念想。于是,沉默也从这时开始,成为他们生活在社会的保护色之一。他们中的一些人,「偷偷吃药」,遮掩自己「医院」,心虚地在公司的健康状况询问里写下一个「良好」,连发声都强调隐匿身份。除了药盒和检查单,与「乙肝」有关的一切都被他们从生命中有意无意地剥离。顾夏的弟弟今年33岁,因为感染乙肝病*,谈过恋爱,却没了下文,一直没有结婚。原本开朗活泼的男孩变得寡言少语。「我们这个群体里,有的时候是病友找病友,我觉得我弟弟实在不行也这样找一个。」但她不敢提,「『乙肝』是姐弟对话里的禁忌,一提,弟弟就翻脸。大声吼,『你知道什么呀』。」只有一次,弟弟跟她提出,想把外甥从姐姐前夫身边接走,「孩子太可怜了,我来养好了。」(应受访者要求,顾夏、李贝为化名)医院副院长肝病科主任医师杨永峰;医院感染科主治医师梁可炅审核

撰文:苏惟楚

编辑:于陆、陆晓恺

题图来源:图虫创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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