爱像强迫症
都说女生成熟得早,我想可能真是这样的。齐莉曾告诉我,她第一次见我就喜欢我了。
那是十年前的一个炎炎夏日,我被大陈叫去广场学街舞。队伍很庞大,队员来自不同的学校,这里面便有齐莉。她梳着高高的马尾,牛仔热裤,腿很直,看上去帅帅的样子,跳舞的时候会下意识地抚一下头发。她主动给大家买水,隔老远扔给大家。
我不知她是何时开始靠近我的,反正散了时总找我结伴一块走。她说话挺逗的,语速很快的那种,通常是连说带笑。我不知道她对我有那种意思,真的,一点儿都没往那方面想。
暑假很快过去,开学就是高三,忙碌而紧张的整个高三我没有再去学街舞。很快高考来了,我们去了不同的城市读大学。转眼又是两年,我不知道自己整天玩网游打牌喝酒的时候,她在另一方天空下正攥着手机等待我的信息,或在网上寻找我的踪迹。
我突然想起来是因为她突然没了动静,这让我脑子呈空白状态,连夜赶过去,当她活蹦乱跳地出现在我面前时,我有一种“放心了”的感觉。我说“恨不能揍你一顿才解我心头之恨!”她狡黠地笑,说:“为什么要揍我呢,你担心了吧?”
的确,我担心了。她又说:“如果不动心,你怎会千里跑来看我?”我一下子读懂了她的心意。那天,她带我爬山,爬到半山腰采了一捧野菊,还发坏插我耳朵上一朵,我追着打她,她笑着嚷:非礼啦非礼啦!
是不是那个时候我爱上她的真说不清,反正后来我们便不遗余力地为交通事业做足了贡献。一千多里,一晚上的火车,这让每次见面都像跟时间赛跑,而等待相聚的日子里,我就把思念写成文字放到网上空间里。
毕业后回到我们的城市,我从家里搬出来,我想用这种方式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个男人。齐莉常过来帮我,比如洗洗衣服做做饭,有了她的照顾,我全身投入到工作中去。
我本来在一家事业单位,待了半年后对于那里的沉闷感到压抑,我辞职了,满腔热情地进入一家外企。因为做销售,出差是家常便饭,有时大半个月在外面飞来飞去。每次回来,无论多晚,她都去接我,机场或火车站。每次一看到我,她就扑进我怀里,说爱我想我。我就笑,说我们还有一辈子呢,请平均用力。她摇头说做不到,谁叫我爱你呢,爱一个人就像得了强迫症。
那段日子我的生活用“忙碌”来形容最贴切,忙着赚钱忙着相爱,直到我再次辞职选择单干以后,生活在那里拐了一个弯儿。
我们分手吧
辞职后我用所有积蓄另外又贷了一部分款买下一个二层商品楼,这在很多朋友看来我简直疯了,放着好好的工作不做,出来单枪匹马地冒险。我不以为然,自己开公司是我的梦想,还有,齐莉很支持我。
我利用自己职场上的人脉,一上来就连着做了几个大单子,这让我意气风发很是得意。我想好了,照这样下去,再拼个一年半载就跟齐莉结婚。出人意料的是,半年多后附近建起了科技商圈,我单薄的小公司立马就成了一座小孤岛,生意每况愈下。
也许,就是那时候我们开始相互看不顺眼的吧。首先,我在她眼里不如以前那么好了,我说你不就是嫌我赚钱少了吗?她梗着脖子说“我有那么浅薄吗?我是那种在乎钱的人吗?”我说“那你在乎啥?”她就还我一个白眼,一副我不懂她懒得与我争执的样子。
我多想她像以前那样,吵架中她会突然停下来,像个女神经一样笑,说累了累了,吵累了,暂停。问她为什么,她就说我们是相爱的,所以她可以放低身段先停下来……
但是现在——是挫折让我们的情感变得粗糙了吗?我不知道。
那天接到大陈结婚的喜帖,然而就是那张喜帖让彼此的委屈集中爆发。大陈两口子跟我们关系一直不错,大陈他爸在我开公司时帮了不少忙,大陈老婆与齐莉自然也成了闺蜜,他老婆选婚纱时还是让齐莉陪着一起选的,珠宝都是在齐莉工作的珠宝店买的。
在我看来,我们之间的问题是她把我吹出去了,我曾很出色,她见不得我失败,可我恰恰失败了,所以我让她在亲朋面前颜面尽失。那天她把喜帖扔我脸上,歇斯底里地说,“是你把我逼进一个死胡同,成了一个笑话,一个小丑,你要负责!”我也不甘示弱地回击,说:“这是你自作自受!”
祸不单行,大陈婚礼后不久,我意外得知自己是乙肝病*携带者,这令我无法接受,我身体一向健康,突然间查出有病,我心情很沮丧。医生告诉我必须戒酒,可我怎么能戒呢,单子都是在酒桌上完成的呀,不让喝酒岂不要断我后路?
齐莉先是在网上查,还会突然问我,你会不会死呀?你要死了,我可怎么办呀?你不可以离开我的,说着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。我用手臂圈住她,说:“我不会死,我要死了,谁照顾你呀?”
那日我却发现她把我喝剩下的小米粥全部倒了,碗筷上也都做上记号,哪是我的,哪是她的。这事我曾经提出来,说小心为上,她不同意,背地里却这样做。我夺过碗,说我们分手吧。
年轻的我们并不懂得“分手”是不能随便说的,一旦说出就是覆水难收。
很快我听说她去了外地,她走之前,我们见过一面,我说:“我怀疑你以前是不是认真的,你有没有爱过我?”话音还没落地,脸上就结结实实挨了她一耳光。打得很用力,我忍不住捂住脸,因为脸火辣辣的疼。她瞪着眼看我,说:“你相信吗,你要再胡说,我会再给你一个耳光!”我说好,咱们正经说话,然后我说,你是不是有别人了?这次她没有回我,而是抓起外套一阵风似得走掉了。我在二楼看着她好久之后才走出那家咖啡店。
有些路,很短,我们却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把它走完。
我知道,根本没有什么别人。
悲伤又内疚的我
她再次出现是在两年后,两年的时间足可以让物是人非,也可以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。自从她走后,情场失意的我却像被插上了隐形的翅膀,首先是我的病好了,再就是我忽然有钱了。这是不是很有意思?仅仅几年的时间,我那个二层小楼竟然很值钱了,我在房价最高的时候卖掉,就算以后不工作也不愁生计了。当然,我不会停下来,我重新进入职场,尝过人间冷暖的我把握住了许多机会,很快便风生水起。
我是从别人那里听说她回来的,但她没找我,虽然我们都单身。
那天我突然接到她的电话,说她跟人打架了,问我能不能过去?那口气就像我们早上还一起吃早餐,我也不客气,闲话一句没有,相当配合地回说“好,我这就过去。”
开车过去时,根本没打什么架,或者那只是一个由头?她从暗处走出来,歪着头看着我,嘴抿着,似笑非笑。我忽然记起这是她以前惯用的表情,比如做错了事又担心我揭发的时候。
我觉得应该说点什么,就清咳一声说:“28岁了吧?不小了,离开我找不着北了?”她倔强地不说话。我自认这口气给了她极大的错觉,可能她觉得我根本就没有怪过她,我当她是个调皮的孩子,哪怕犯了错,我还是会宠她。
这就是我们“阔别”两年后见面的情景,跟很多人一样,与想象中的不一样。
我终于跟她谈起过去,我说,那时候你为什么非要离开我?我的意思是我们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。她说,我从没想过要离开你,是你变了,变得自卑多疑!我说,那你一定是烦我了,所以务必快速从我的生活中抽离出去。
她低头不语,似乎不确定我想表达什么。当她抬起头来的时候,我说,“很抱歉,我们有缘无分,你的回答不是我想要的。”这些残忍的话说出之后,可想而知齐莉的表情是何等崩溃。她咬着嘴唇盯了我几秒钟,然后她用了最快的速度起身离开,中间没有一句话。
一天,有个网友忽然像发现了新大陆,对我说,你空间里很多感人的文字哎,像诗一样,那是你写给深爱过的人吗?
我没有回答,就是那天我在网上三转两转竟然看到了齐莉的微博:经过广场时看到一帮熊孩子在跳舞,忽然想起他,想起十年前的那个夏日,我们并肩走过人群的情景。
像是意外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,我下意识地关掉了页面。
我燃了支烟,是的,我想平复一下复杂的情绪。这些天以来,我脑子里一直都是见面时的情景,我悲伤又内疚,我后悔对她言语上的伤害。她的眼神告诉我,她还爱着我,虽然她离开了我,但我并不认为她是嫌贫爱富,她只是不会处理我们之间的矛盾。她说的没错,那时的我敏感多疑,如果我们都成熟一点,能耐心的对待对方,也许那个坎儿就过去了。还有,她不知道,我一直单身是因为我无法爱上别人,我把炽热的爱都给了她。然而,那些炽热的爱被无知的我们燃尽了。
(燕赵都市报口述/文涛整理/小篱)